米拉日巴尊者道歌集（十六）

第十五篇旅店中的開示

敬禮上師。

尊者密勒日巴在北馬門（山崖）習定后，就決定到寫日地區(qū)去修行。行至中途的耶汝絳鎮(zhèn)，止息于該處的一所旅店中。那時，有一位名叫約如唐巴的格西（博士學者），帶領著許多和尚也住在該店中；還有一位名叫打哇挪布的商人和他的許多隨從也恰巧住在一起。尊者就走到商人的面前向他們化緣。那商人很生氣的說道：「你們這些瑜伽行者就知道伸手向別人要錢來自己享受，為什么不自己賺錢，自食其力，豈不心安理得快樂得多嗎？」尊者道：「目前說來你這個辦法是比較快樂，但是未來的果報卻會痛苦得多。這一點你根本沒有想到。且聽此歌，為汝說明?！褂谑亲鹫呔蜑樗艘皇住赴耸聜渫梗?/p>

「城堡家宅皆具足，如今確然誠樂哉，死后屋宅成廢墟，終必舍棄常憶念。

仆從擁圍具大努，如今確然甚威風，死時無依亦無怙，凄涼獨行常憶念。

親眷子侄眾圍繞，如今確然甚快慰，死后親人各他去，終必分離常憶念。

子仆財寶皆具足，如今確然甚滿足，死時一物帶不去，空手孑行常憶念。

體力雄健精神爽，如今確然甚安康，死時尸體成三摺，燒為灰燼常憶念。

諸根明利皮肉緊，如今確然甚健美，死時心識成昏迷，不能自主常憶念。

食物佳饌甚甘鮮，如今確然享用豐，死時口角留涎沫，凄然無助常憶念。

我念世間無常故，專心一意修佛法，世間享用不能縛，心自騰騰長安樂，

藏地嘎惹旅舍[1]中，為汝唱此八事歌，汝應深思我善語，常念行持莫蹉跎！」

商人打哇挪布聽了，升起極大的信心，對尊者說道：「師傅??！您的開示對我非常有益，我很高興因為聽到此歌而想到佛法?，F(xiàn)在請您慈悲指示我一條如何修持佛法的道路吧！」

尊者答道：

「險崖茅蓬功德處，具足見行寶上師，應稟恭敬求參訪，凈心祈禱彼師尊。

無有錯謬之行者，能于妄念紛起時，以空性見而印之，此心執(zhí)相立解脫，如斯境界甚奇哉！

此心若覺不適時，應行等味之乞食，隨緣應物皆解脫，如是境界甚奇哉！

若于覺受不喜時，應覓修士作比較，同道經(jīng)驗益身心，故應虛心作研討。

若有不決及疑惑，應觀佛說之經(jīng)典，佛陀所說真實語，能除疑惑生信心。

心中感覺不樂時，應求上師賜加被，上師加持益汝心，故應祈禱如父師。

復次應觀無信人，終日噩噩混光陰，夜臥輪回之睡榻，五毒作枕自昏昏，

煩惱屎尿灑十方，思惟此境心惻隱，應求對治此病藥，三門殷重作醫(yī)治。

上師藥王六功德[2]，能獲三身之指示，五毒煩惱得解脫，酬恩常行真供養(yǎng)?！?/p>

商人聽畢此歌，對尊者生起了極大的信心，依法行持，以后成為一個極好的在家居士瑜伽行者。

此時，格西約如唐巴在旅舍中說法。密勒日巴則現(xiàn)密乘行者像同時住于該舍。格西的和尚徒眾們晚間講法念經(jīng)頻繁，忙碌萬狀；黃昏時以蹲坐狀修習禪定，連清晨一大早他們也不停的在說法和念經(jīng)。某日中午，尊者到眾和尚處乞化一點食物，和尚們怨憤地說道：「表面上看起來像是一個瑜伽行者的樣子，但既不能修行，又不能學法，更不會打坐習禪，連一個咒子都不會念！卻要來分享出家人的食糧，真是極堪憐憫的人啊！」

密勒日巴回答道：「我能在同一時間觀想本尊，持誦真言，修道學法，入三摩地，此心十分安樂，汝等稍安勿燥，聽我歌來！」隨即唱道：

「諸法所依之三寶，本來圓成光明中，無整明體自然住，何需祈禱外三寶？

遠離念誦及言詮，如是瑜伽甚樂哉！

二種成就之寶藏[3]，本尊諸佛全具足，不必作意本尊觀，一切光明中圓滿，何需起分之修觀？

自身佛陀常顯現(xiàn)，如是瑜伽甚樂哉！

除遣障礙空行眾，圓成本來自性中，朵馬供食我不需，六識松緩坦然住，如是瑜伽甚樂哉！

魔障根本是妄念，法性光中罩諸魔，打鼓驅(qū)魔我不需，妄念游戲皆法身，如是瑜伽甚樂哉！

言詮詞句圣理量[4]，光明覺受自圓滿，學法看經(jīng)我不需，一切心顯皆經(jīng)教，如是瑜伽甚樂哉！」

格西約如唐巴聽了說道：「瑜伽行者！你自己的修行覺受非常稀有難得，但是就整個佛法講，初入門的學人應該于佛法之所依境有所依據(jù)，因此看經(jīng)學法也是必須的。尤其是，人如果能夠出家，身披僧衣，其言行也是容易向上和趨善的?！?/p>

尊者說道：「這是你們法派中所教示的，你們這樣去做好了！但是我密勒日巴法派所教示的卻很簡單，一切只要自己無愧于心就足夠了。由我看來，你們法派所表現(xiàn)的實況是這樣的，你看我說的對不對？」隨即歌道：

「至誠皈依三寶前，上師大悲祈攝受。

汝乃八法之法師，自心尚不能調(diào)伏，何能調(diào)伏有情眾？自身貪癡若未除，何能為人斷沉掉[5]！

白幢孔雀之碉樓，無常猶如電光馳，比喻恰否汝深思！

城鎮(zhèn)后面之廟宇，欺騙苦痛之淵藪，比喻恰否汝深思！

躋身熙攘眾人聚，心煩尤似遇怨敵，比喻恰否汝深思！

勤聚財寶及馬羊，如草露頭隨風消，比喻恰否汝深思！

美飾五蘊幻化身，一似涂金敷尸體，比喻恰否汝深思！

伴隨女眾作法事，貶損尊榮失莊嚴，比喻恰否汝深思！

貪欲口腹之壇城，猶如勒稅之酷史，比喻恰否汝深思！

卜巫笨儀與算命[6]，恰似騙子行詐奪，比喻恰否汝深思！

悅聽施主之小曲，猶如貪鬼之沉吟，比喻恰否汝深思！

家鄉(xiāng)田園及財產(chǎn)，一似幼童戀彩虹，比喻恰否汝深思！

機心結(jié)眾徒眾果，已成奴仆似眾官，比喻恰否汝深思！

不得精要之說法，一如說謊說騙語，比喻恰否汝深思！

已身尚不能自度，若欲度他甚難哉！」

格西約如唐巴聽畢此歌，對尊者生起了無比的信心，立刻下了法座，向尊者頂禮，淚流滿面的說道：「你說的話都是真實的??！請您傳授法要，與我結(jié)一個法緣吧！」尊者就答應了他的請求。

約如唐巴的徒眾中，有一個名叫賽文敦瓊?cè)前偷暮蜕校透鹫叨?，尊者也就傳授他灌頂及口訣，他依法修行若干時候，得到究竟的覺受和證解，以后成為尊者心子之一，簡名叫做賽文惹巴。

以上是尊者在藏境耶汝絳的嘎惹嘎切旅舍遇見賽文惹巴的故事。

[1]嘎惹旅舍----嘎惹乃嘎惹嘎切之簡名，此處因文體故只能縮簡原名。

[2] 上師六功德----譯者已不復此六功德為何，手邊亦無書可查。上師六功德大概是：自具證量，欱悲心薰切，具傳承及法要，善能觀察徒眾之根機，欵能善巧方便除遣弟子之障礙及接引眾人，善知各種取舍，能辨別何法當說，何法不當說。以上可能不完全是傳統(tǒng)所言，但密宗上師之條件則理當如此也。

[3] 二種成就：即共同成就及不共成就，又名世間成就及殊勝成就。世間成就即各種神通及成辦息、增、懷、誅等法之能力。究竟成就即指佛果而言

[4] 圣理二量：即圣教量及理量二者。圣教量乃以佛說或大賢所著之經(jīng)論為依據(jù)（量），而抉擇是非也。理量則是純依靠自己之理智而抉擇是非。

[5]沉掉----即禪定之通病昏沉及掉舉二者。

[6] 苯儀----苯乃苯教，西藏本地之原始宗教也。其法事儀軌多驅(qū)鬼，祈福及祭神等 shamanism 之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