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園

    沉默的時候極沉默，喧嘩的時候又挺熱鬧。十來個學生，有的一看就是藝術家，有的卻更像行政干部。他們是上海師范大學開設的全國第一個全日制藝術碩士油畫班的學生，只是同學卻不都恰少年，從“60后”到“80后”有趣地聚集在一處，倒也別樣和諧。

    俞曉夫教授在這個班上寄托著自己的藝術理想與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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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室內，寧靜且暗動的藝術激情，似乎與校園外喧囂而浮動的物質欲望毫無瓜葛。

    這個班的導師是著名油畫家俞曉夫，上海油畫雕塑院副院長，是一位具象主義的傳承者。當前衛(wèi)藝術在當代藝術市場屢創(chuàng)價格新高，當架上繪畫在現(xiàn)代藝術的質疑挑戰(zhàn)下日漸衰落，當大多數(shù)的藝術家因為種種原因對具象繪畫失去了耐心時，這個被友人描述為“內心深處還帶有點達利的惡作劇”的藝術家，在教學上卻有相當嚴格的一面，不假思索地崇尚嚴肅的藝術，要求學生學好基本功、學到真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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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摹西方經典油畫是俞老師授課內容的一大重點。

    在2005年之前，嚴格地說，中國沒有“藝術碩士”，學繪畫的深造起來就是學一大堆文藝理論，拿的文憑也是“文學碩士”。同是油畫家的陳丹青，就曾經對此特別有意見，說有的研究生“藝術一點潛質都沒有，就因為能夠背藝術書，能夠過英語和政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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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上一位學生說，他們年輕時爭著畫大衛(wèi)石膏像，以加強素描基本功，而現(xiàn)在的許多學畫學生很少再去想起畫它了。

    如今的“藝術碩士”，英語還是要考。這個班里有個學生，前幾年多次考在職 “藝術碩士”，每次都卡在英語上，我問他“覺得英語跟畫油畫有關系嗎？”他想了想說，“至今覺著沒關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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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室里聚集著從“60后”到“80后”年紀不等閱歷不等的十多位學員，同堂習畫共同切磋，別有一番情趣。

    不過俞曉夫說，學英語、學政治理論，“未必是壞事，將來都有用。 ”在他看來，“藝術教育”并無現(xiàn)成固定的模式，但卻不是脫離現(xiàn)實的烏托邦，對這些學生來說，生存的壓力有一天總要面對，“至少有個文憑，最不濟的，以后能當個畫工，有口飯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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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內藝術院校連年擴招，頒發(fā)藝術類文憑無數(shù)，但能真正拿筆作畫的人才卻日益缺乏，畫板只能束之角落堆積如山。

    學生們也知道，不過他們不太講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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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里強調最基本的形體塑造，這與如今某些過分偏重前衛(wèi)觀念而忽略藝術基本功訓練的潮流恰好相反。

    他們更愿意講夢想。一個已經做了母親的女學生跟我說，她喜歡這里，有天光，就畫畫，就覺得安心。她沒有仔細地想過將來，也許一輩子都做不上職業(yè)畫家。還有一個女孩子，說自己的夢想是有一天能環(huán)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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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生創(chuàng)作的中國歷史題材油畫小稿。

    現(xiàn)實中再可笑的期望，在這個到處是亂糟糟油彩的天光畫室里，說出來都很自然。他們的導師俞曉夫自己也說：“我暖褐色的畫室，是一件懷舊的灰大衣。除了旅行的疲憊，它就想揀回童年的夢?！钡嬤^一個青花瓷瓶“魯迅和托爾斯泰”，并即興在瓷瓶上寫了一段話——魯迅先生和托爾斯泰伯爵，兩個想拯救別人靈魂和自己靈魂的文學巨匠，一個是阿Q在今天的中國依然是滿世界跑，一個是安娜至今仍然沒有復活。可見，文學的作用是多么經不起世俗的拷問。

    其實，藝術何嘗不是如此。